成都叫停学而思招生 或与小升初黑幕有关

成都暂停学而思学校九个校区的招生，整治力度之大，在地方政府中尚属首次。学而思遭喊停，或与此前当地一项被用作择校选拔依据的数学竞赛泄题的风波有关。

课外培训“大拿”学而思又陷风波。其在成都的九个校区近日被当地政府责令整改，在完成整改前，停止招生或教学。视觉中国

课外培训“大拿”学而思又陷风波。其在成都的九个校区近日被当地政府责令整改，在完成整改前，停止招生或教学。

5月12日，根据“群众举报”，成都市教育局责成锦江区、青羊区、武侯区、成华区、金牛区五区对其辖区内的九所学而思校区的违规办学行为进行整治，并在各区官网上进行通报。

成都此次的整治力度甚重。公开资料显示，成都学而思学校共有十一个校区，分布在该市六个区。被要求整改的学而思校区接近全数。

财新记者在相关通报上看到，金牛区政府对辖区内三个学而思校区给出了“严禁委托或变相委托其他主体举办以选拔生源为目的考试或培训班”“严禁举办、承办或组织中小学生参加非政府部门认可的各类竞赛、考试或活动”的整改意见。类似规定可在四川省教育厅近几年发布的中小学招生入学工作管理文件中发现。

此外，还有几个学而思校区因“擅自招生”的违规办学行为被处罚。成华区教育局政策法规科科长张志红在接受《华西都市报》采访时解释， “擅自招生”指有校区尚未交齐办学资质所需的全部材料，就“提前招生”。

面对教育局的处罚，成都学而思学校5月14日在官方微信上作出回应，称会按要求对相关教学点进行整改，在整改期间，暂停举行新的“招新测试”工作，其中青羊区成勘院教学点已按要求暂停教学。

值得注意的是，被责令整改的消息传出后，学而思母企好未来（TAL）在美上市股开盘股价出现下跌。财新记者发现，5月15日，该股开盘报价125.98美元，收盘报价120.78美元，但上一个交易日5月12日的收盘报价为127.97美元，跌幅达5.62%。

整改或与“华杯赛”泄题有关

成都某培训机构教师柴铭（化名）告诉财新记者，此次成都学而思被大规模责令停止招生，或与此前被曝出的成都“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以下简称“华杯赛”）泄题风波有关。

今年3月11日，第22届成都赛区“华杯赛”笔试决赛举行，但被曝出疑似泄题。随后，《成都商报》发布调查，泄题源头直指“学而思”“盛世英才”等培训机构。

“华杯赛”是一项全国性数学竞赛赛事，一度被多地作为小升初的入学选拔依据使用。尽管近年屡被禁止与升学挂钩，但仍有部分学校认可其效力。在成都，其承办方曾为成都市青少年宫，但在2015年11月后，该赛事改由其组建的成都“管委会”举办。管委会成员单位中就包括成都学而思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等民间机构，因此频繁引发“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争议。

公开数据显示，在2017年“华杯赛”成都赛区331个一等奖中，学而思和另一“华杯赛”成员单位——培训机构盛世英才的学员占比超过71%。

据《成都商报》记者调查，多位在上述两个培训机构参加过奥数培训的学生表示，他们确在考前做过“（跟考试题目）非常类似的题”，还有个别老师曾要求哪怕死记硬背也要把答案记住。

成都学而思学校涉嫌泄题的争议并非孤例。2016年3月的华杯赛决赛后，也有成都小学高年组的考生反应，考卷里一道分值15分的解答题“在辅导资料上见过”。《成都商报》报道，这本辅导资料的作者学而思老师周春荔是“华杯赛”主试委员会委员之一。

柴铭认为，如果真有漏题情况发生，“就是不公平竞争”，“被举报是正常的”。他告诉财新记者，目前成都的培训机构在招生模式和培训方式上差别并不大，主要差距“在规模上”。然而，成都的学而思学校“仗着规模大”，公开举办学而思杯等竞赛，违背了官方“禁止民办学校委托培训机构举办推优考试”的规定，而“其他机构就不敢”，“也没这个资格”。

柴铭还称，在学而思一对一课程中，两个小时的学费高达八百元，而一般其他的机构价格水平为“两百元一小时”。他表示，“如果真的有漏题，家长打破头也要进（学而思）”。

成都抑制择校热：现实与纸面冲突

“华杯赛”在成都长期受到热捧。据成都媒体报道，在最近一次的比赛，成都有近万名小学生参赛。而此前，“华杯赛”考试当天考场路段曾出现车辆“达万辆之多”的盛况。

热捧背后是这一赛事与成都小升初择校一度甚密的关系。《成都商报》2017年4月的报道称，成都部分名校出现不成文的规定，若学生拿了“华杯赛”的奖，小升初可免试或减少考试环节。

在成都小升初家长圈，多年来流传着“华杯赛”和另一赛事“四川省小学数学竞赛决赛”（被称为“国奥赛” ）的证书等级对应的成都中学的择校条件，其中也包括知名的公办中学，“华奥双证是保证” 。

然而，近年来，成都家长的择校冲动不断受到官方政策的冲击。2014年，该市在招生政策中严禁公办初中以各种名目设立的重点班、实验班、创新班等，以抑制公办初中的择校热。2015年，成都要求择校生比例控制在10%以下，并提出目标，2017年不得超过5%。

在该市公布的公开数据中，义务教育段择校率逐年下降，2013年为9.1%，到2016年，已下降至4.14%。

2017年该市再颁新政，规定初中择校入学学生毕业时，不能享受省二级及以上示范性普通高中指标到校生政策（指将重点高中招生名额分解到区域内的所有初中，使每个初中的尖子生都有机会进入重点高中）。

公办初中的择校空间逐年收紧，使成都小学毕业生报考民办初中的风潮逐年兴盛。一位成都公办中学教师告诉财新记者，成都的民办中学“择校热”，一方面归因于成都严令小升初须在“户籍所在地”参加公办初中划片入学，也因为成都的民办初中办学历史久，优势明显，“虽然学费高，但也受家长认可”。据财新记者了解，成都受青睐的民办初中，学费多在三四万左右。

在成都，民办初中聚累生源的优势已经显现。上述教师告诉财新记者，因为民办初中选拔生源标准逐渐走高，择校压力传导下，成都中小学生“培训热”加剧，学业训练强度愈发加大。

此外，民办初中招生在暗处以“华杯赛”和“国奥赛” 为选拔依据，也是课外培训难以降温的重要原因。财新记者在成都民办初中西川中学2016年的招生计划中发现，其将“省数学会举办的奥赛一、二等奖或华赛一、二等奖获得者”列为报名条件之一。

然而，早在2015年，成都即在纸面上作出要求，严禁民办学校将“奥赛”“华赛”成绩与招生挂钩。但成都家长的择校冲动难抑，2016年的“国奥赛”举行当日，考场周围依旧出现因参加考生太多，道路严重拥堵的情况。

舆论漩涡中的“学而思”

近年来，“学而思”频繁陷入舆论漩涡。

2016年底，杭州《都市快报》对“疯狂学而思”的报道引发广泛的社会争论。对于“学而思”，公众意见呈现巨大分歧——有声音指，以该机构为代表的课外培训绑架了中国的教育，加剧了中国学生的课外负担。但也有声音认为，课外培训回应的是学生家长的实际需求，在课外培训市场，“学而思”尚属规范。

今年4月底，两则关于“学而思”的消息再度引发舆论热议。一是其发起集赞换代金券的活动，因家长广泛参与而引发“刷屏”现象。二是学而思母体好未来公布的2017财年财务报告显示，该财年好未来营收10.43亿美元，同比增长68.3%。关于培训机构用资本绑架教育的讨论随之再度泛起。

“教育绝对不能为资本左右，决不能被资本绑架。”在今年2月的上海两会上，上海市委书记韩正公开指责，一些课外培训不符合教育规律，让孩子比大人还辛苦，例如有三年级孩子就要学习初中的内容。在一把手作出“上海培训市场要净化，不净化是不行的”表态后，上海开始整顿课外培训市场。

但一位上海教育界人士告诉财新记者，将学生学习负担过重的板子打向培训机构并不合理，上海课外培训热的症结在于中小学生想升入民办中小学的择校需求。

以“学而思”为代表的课外培训机构是否该为中国学生学习负担过重负责？有学者认为，中国中小学生课外培训负担重，实是公办学校长年实行“减负”政策，降低学业要求的政策结果，导致公办学校剥离的应试训练，转移到了民办学校和课外培训机构。

复旦大学高等教育研究所副研究员陆一近日在《中国青年报》的撰文可提供参照。其在撰文中指出，日本基础教育阶段在实行了30年“宽松教育”后，出现系列副作用，日本政府因此进行反思。该政策从1976年开始实行，以缓解学生学业压力为诉求，包括降低教学大纲的标准（缩减课本）、减少规定学时和公立学校去重点化等措施。

在实行了30年“宽松教育”后，日本却出现公立学校“瘦弱”，私营办学机构“肥满”的现象。整个社会的教育供给也被改变，日本中产家庭“若在子女教育上要求上进”，必须对抗“经济负担、选择焦虑和全家被裹挟参与孩子应试”等“三座大山”。

整改或与“华杯赛”泄题有关

成都某培训机构教师柴铭（化名）告诉财新记者，此次成都学而思被大规模责令停止招生，或与此前被曝出的成都“华罗庚金杯少年数学邀请赛”（以下简称“华杯赛”）泄题风波有关。今年3月11日，第22届成都赛区“华杯赛”笔试决赛举行，但被曝出疑似泄题。随后，《成都商报》发布调查，泄题源头直指“学而思”“盛世英才”等培训机构。“华杯赛”是一项全国性数学竞赛赛事，一度被多地作为小升初的入学选拔依据使用。尽管近年屡被禁止与升学挂钩，但仍有部分学校认可其效力。在成都，其承办方曾为成都市青少年宫，但在2015年11月后，该赛事改由其组建的成都“管委会”举办。管委会成员单位中就包括成都学而思教育咨询有限公司等民间机构，因此频繁引发“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的争议。公开数据显示，在2017年“华杯赛”成都赛区331个一等奖中，学而思和另一“华杯赛”成员单位——培训机构盛世英才的学员占比超过71%。据《成都商报》记者调查，多位在上述两个培训机构参加过奥数培训的学生表示，他们确在考前做过“（跟考试题目）非常类似的题”，还有个别老师曾要求哪怕死记硬背也要把答案记住。 对于泄题争议，成都学而思学校在4月13日在官方微信中进行回应，称除组委会发布的公开的复习资料外，从未在考试前获得过华杯赛相关考题。且作为参赛单位之一，一直致力于维护考试的公平和公正。成都学而思学校涉嫌泄题的争议并非孤例。2016年3月的华杯赛决赛后，也有成都小学高年组的考生反应，考卷里一道分值15分的解答题“在辅导资料上见过”。《成都商报》报道，这本辅导资料的作者学而思老师周春荔是“华杯赛”主试委员会委员之一。柴铭认为，如果真有漏题情况发生，“就是不公平竞争”，“被举报是正常的”。他告诉财新记者，目前成都的培训机构在招生模式和培训方式上差别并不大，主要差距“在规模上”。然而，成都的学而思学校“仗着规模大”，公开举办学而思杯等竞赛，违背了官方“禁止民办学校委托培训机构举办推优考试”的规定，而“其他机构就不敢”，“也没这个资格”。柴铭还称，在学而思一对一课程中，两个小时的学费高达八百元，而一般其他的机构价格水平为“两百元一小时”。他表示，“如果真的有漏题，家长打破头也要进（学而思）”。（来源：记者 陈少远 实习记者 蔡家欣）